记忆中的苏赫主席

○满珠尔乎

我调到市政协是1987年，对门是苏赫副主席的办公室，在他身边工作八年。有些事一直记在心里。

苏赫名字的由来

1987年12月我陪同苏主席去朝阳市政协商讨专题协作之事，在朝阳宾馆遇到了辽宁省政府到基层工作的人，朝阳市政协负责人告诉苏主席，这一组人带队的是赫蒂，曾任建平县委书记，是赤峰籍蒙古族，您认识吗？苏主席笑而未答。回房间后他给我讲述了他的名字和赫蒂的名字的渊源。1946年下半年，时任敖汉旗支会主任的乌明玉等一批有知识的卓盟东部的蒙古族青年都集聚在从延安来的老革命乌兰身边，乌兰原名宝力格，意思为“泉”，参加革命后改为乌兰，意为“红色”。受乌兰的影响，乌明玉与其他两个蒙古族青年相约一起改为具有革命色彩的蒙古族名字，乌明玉改名为苏赫，意思是“斧头”，王福祥改为“赫蒂”，意思为“大刀”，另一人改为“约苏”。有趣的是三个人名有意识的形成名字接龙，约苏-苏赫-赫蒂。三个名字连在一起形成一句话“听明白了革命道理，拿起武器去战斗”。1947年成立的以乌兰为主任的卓索图盟东部工作委员会（卓东工委）领导机构成员名单中第一次出现了两个新的蒙古族名字，苏赫、赫蒂。苏赫的名字成为年轻的乌明玉投身革命的标志，谁也不曾想到四十年后苏赫一词已经成为赤峰文化最具有代表性的标志符号。

非典型的非党人士

苏赫主席1946年初即任喀喇沁右旗的首任旗支会主任，1946年6月转任敖汉旗支会主任，参加革命时起点很高，但从1948年后职务逐渐走低，和他同期工作的都走上了盟旗党政领导岗位，而他离开了党政机关，钻进故纸堆、旧货摊，成为文物考古人员。那为什么呢？我心存疑虑，大概因为他没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缘故，但一直没敢开口相问。1989年7月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市公安局史料征集办公室看到一份资料，是从河北省档案馆查阅来的原热河省档案，其中一条记录了四人小组会议不准苏赫入党的决定，大致的意思归纳为两条，他是喀喇沁王府旮旯衙门的，是王公贵族的近枝后裔，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作风与工农群众距离太远。看过这份档案记录后我问过苏主席当年的情况，他只说知道这四个人是谁，何时何地开的会议，但他并没有过多解释。拿出一本沈从文先生送他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告诉我，沈从文是大作家，前半生写作，后半生不能写作时，从事古代服饰研究，“从词句温暖的作者，到考据严谨的学者，沈从文完成了从作家到服饰专家的转换，从而成为我国服饰史学科的奠基人。”我明白了苏主席所指，我的理解为，当时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众多的党政领导干部中少了一个人，却不经意间走出了一个具有广泛影响的赤峰地区不曾出现的大师方家。

追求新知的精神贯穿一生

我到苏赫主席身边工作时，他已经62岁了，但对新知识新事物的追求仍充满了热情。除了在他谙熟的辽金史文博理论的研究外，还饱含对探索新知识的好奇与渴望。在他订阅的诸多类报刊杂志中有两本杂志很特殊，一本《航空知识》是专门介绍航空知识的军事科普月刊，刊登了大量的精美图片，其独特性、新颖性、趣味性及详细的知识内容常让他津津乐道。另一本是《兵器知识》，并不单纯介绍兵器，同时也会介绍战争史、军事常识等内容，深受苏主席的喜爱。这有他学理工出身的缘故，更源于他对新知识学习的执着精神。他有独特的视角、敏锐的思想，将掌握的知识融会贯通来诠释对新事物本身的理解。

追求新知还体现在他对具有新工艺、科技含量较高的新产品的兴趣和喜爱上。他收集了各种精美款式功能不一的打火机，欣赏把玩。电子手表刚问世，他迫不及待地买了一块，1987年—1988年我两次出差受他委托买回新款的电子表，爱不释手。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近70岁时买了一辆国内新出产的第一批电动脚蹬混合的脚踏车，从不骑自行车的人，竟然穿一身棕色空军皮夹克骑脚踏车上班，鹤发童心非常拉风。按常理说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这么大年龄、这么高职务的老人身上，但发生在他身上大家都接受了。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同事、朋友、家人劝阻无效，无奈组织出面劝停了，骑行不过一周。

政协文史资料工作的引领者

苏赫主席主管文史资料工作得心应手。确立课题、提纲挈领，分工协作、专题推进。从1985年起用五年时间完成了赤峰地区具有重大影响的两个历史人物和一个历史事件的史料征集，即南部的喀喇沁王贡桑诺尔布、北部的和子章以及金丹道教事件。这部分三亲（亲历、亲见、亲闻）资料的征集，充分发挥了文史资料“存史、资政、团结”的功能，全面提升了赤峰市政协文史资料工作水平。解疑释难填补了空白，还原了历史真相。

1986年开始征集喀喇沁部文史资料，涵盖了赤峰市、河北省的承德市、辽宁省的朝阳市所属8个旗县区，在广泛征集史料的基础上编辑印制了史料翔实的《喀喇沁专辑》。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充分肯定了喀喇沁王贡桑诺尔布作为蒙古族杰出的思想家、政治家、改革家的历史地位，也为后来喀喇沁王府的恢复修缮提供了基础蓝本和真实可靠的参考资料。苏赫主席还为翻修后王府内的贡桑诺尔布坐像亲笔题名。

赤峰市政协文史资料工作突出重大题材，抓历史上有影响的人和事，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受到全国政协文史委员会的表彰，全国政协常委组团来赤峰考察文史资料工作，这在全国是不多见的。

学术联谊的纽带 文化交流的使者

1988年苏赫主席当选为全国政协常委后，社会活动大量增加，同时伴随着他学术成就高峰期的到来，各种学术会议纷至沓来，可以说90年代进入“井喷”状态。

1991年连续的各种活动，苏赫主席非常累了。

5月份他同刘凤翥、陈乃雄等契丹文专家一同赴日本京都参加“契丹学术会议”。

7月份接待了全国政协文史资料工作考察团，由全国政协常委乔明甫带队，包括文强、杨伯庸等一行八人，到访红山区、阿鲁科尔沁旗，在赤峰活动了9天，同为全国政协常委的苏赫主席全程陪同。

9月中旬，赤峰市举办“辛亥革命八十周年暨宋庆龄同志生平展览”，全国政协常委、宋庆龄同志的生前好友、宋庆龄基金会理事爱泼斯坦，宋庆龄基金会副秘书长吴克良（阎明复夫人）参加了开幕式。为配合展览举办，9月12日苏赫主席在《赤峰日报》发表了《辛亥革命、功彪千古》的署名文章。开幕式第二天苏赫主席陪同爱泼斯坦和夫人黄浣碧、吴克良一起去了翁牛特旗其甘沙湖，在沙漠瀚海上两位相差十岁的老人(爱泼斯坦77岁，苏赫67岁)赤脚在沙窝中行走，像孩子般地玩耍嬉戏。

这一年还召开了辽金契丹女真史学会赤峰分会第三次学术年会暨赤峰辽金元史学会成立会议。

1992年赤峰红山文化学会成立大会，1993年的首届中国古代北方文化国际学术会议及后来逐渐增多的国际性学术会议、国家级学会的年会相继在赤峰召开，苏赫主席都是主持者、会议的灵魂。

对他的学术成就我无力述及，但各类国际国内的学术会议在赤峰召开，使他成为学术联谊的纽带，不同层级的社会活动，使他变为文化交流的使者，在宣传推介赤峰方面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有机会在苏赫主席身边工作是幸运的，也是幸福的。他身居高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官场气息，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者、温文尔雅的学者，潜移默化地感染你、带动你、刺激你的求知欲望，促使你学习提高自己适应配合他的工作。随他参加会议或者出差，站在他身边都有自豪感，他身材修长，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透出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题诗作赋信手拈来。一次在朝阳宾馆的宴会上，他滴酒未沾，但又要感谢主人的盛情，在餐桌上打开烟盒，即席写下一首《西江月》答谢，文惊四座，令人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