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红色记忆丨陈琦：年少从戎上战场 烽火岁月家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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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琦，1923年1月生，1940年开始军旅生涯，先后担任东江纵队江北指挥部江北少队指挥、江北中队队长以及廉江边行军区武装部长。1955年退伍，在广东省林业局任科员，1984年离休。目前，陈琦与老伴黄玉英居住在龙岗区布吉街道龙岭社区。

陈琦。侨报融媒记者 张臻斐 摄

日前，在布吉街道龙岭社区一处居民楼内，97岁的陈琦听说记者要来采访，当天上午就和老伴黄玉英做好了准备，将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枚枚生锈的军功章、历经了半个多世纪的结婚证书等老物件整理出来。

虽然腿脚不太利索，但陈琦精神很好，吐字清晰、思维敏捷。回忆起曾经的烽火岁月，老人感慨道：“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年少走上抗日路 保家卫国英勇杀敌

1940年，青年陈琦在宝安县岗头村（今深圳市龙岗区坂田街道岗头社区）务农。其父亲早逝，大哥在部队当兵，弟弟妹妹都还小，陈琦成了全家的主心骨。

“种地、放牛、割猪草、捡柴火，各种脏活累活我都干过，日子过得非常艰辛。”对于大半个世纪前的这一切，陈琦仍记忆犹新。更令人心惊胆寒的是，鬼子进了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陈琦曾看到鬼子用长刀刺死一名村民，手段非常残暴，场面血腥异常。一时间，人心惶惶，村里人东躲西藏，生怕被鬼子抓到。思及此，陈琦久久不能平息……

从那时起，陈琦心里便埋下了对日本兵的仇恨。看到村里不少青年放下锄头，拿起武器对抗日本兵，陈琦也立誓要赶走敌人。他特地赶到龙华石澳，加入了抗日游击队。

开始他被分在文艺工作团，主要任务是下乡宣传抗日。“我们穿的表演服都是从老百姓家里借来的，因此，我们在排练节目的时候特别用心，每个动作都反复演练，所以每次下乡宣传表演都能赢得群众的热烈掌声。”

做了三年宣传工作之后，陈琦动了上前线杀敌的念头。“当初选择当兵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虽然宣传工作也是对敌斗争的一部分，但是，我总盼望着能跟鬼子真刀实枪地干几仗。”于是，陈琦给部队领导写了申请书，请求转入正面战场。

当时作战条件很艰苦，大家都没有足够的东西吃，陈琦和战友们一起去山上拔竹笋、挖野菜果腹，一起迎接第二天的战事。1943年春，在广州增城的一场阻击战中，陈琦第一次打中了一名日本兵。

陈琦回忆，那天，激烈的阻击战过后，日本兵开始掩护主力逃窜，当时他与一个鬼子仅仅隔了一条河。在灌木丛的掩护下，陈琦一路追踪敌人。“当他脱鞋过河时，我觉得机会来了。”陈琦拿着枪小心翼翼地隐蔽在一棵大树后。眼看日本兵就要过河了，说时迟那时快，陈琦趴在地上，在树木掩护下，对准鬼子连开了三枪。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中枪身亡了。“那是我第一次杀鬼子。”回忆起那一幕，陈琦的双手不停颤抖，喝了几口热茶，稍稍休息后才得以平静。

协助成立自卫队 边打仗边组织村民撤退

在陈琦的抗战生涯中，不仅要与日本兵在前线拼杀，还要协助组建敌后武装，多次组织村民安全撤离。

1944年5月，陈琦来到东江纵队江北指挥部。在增城，日军驻守着一个中队，为巩固据点，他们在城东、城西、城北设了炮台、挖了战壕、装了铁丝网。日军常在增博公路沿线村庄扫荡，一些村民还被拉去做杂役和修筑工事，可谓是苦不堪言。

为了对抗日军，陈琦协助上级在增城组织了一支抗日自卫队，作为敌后武装。“我们有队员40余人，配有步枪50余支、短枪10支，手榴弹数百颗。那时候，装备给什么就用什么，任务分配什么就做什么，但大家一致抗日的决心和意志是无比坚定的。”陈琦说，由于装备力量薄弱，敌我力量悬殊，他和战友们通常采用夜袭或背后伏击的方式。同时，他们还在距离日军经常出没不远的地方设立瞭望站，一旦发现日军出动便鸣锣示警，以便村民疏散隐蔽。

在抗日自卫队的行动中，最惊险的一次是陈琦为前线战友运送用于伏击战的炸药。“当晚获知将有40多名日本骑兵出动，我们便打算利用地理优势来一次伏击战。”陈琦和队友们联合村民兵分两路，第一路人马利用地形优势对敌军进行反击，埋伏在日军看不见的山坳里，伺机而动；第二路人马从自卫队大本营出发，悄悄运送炸药给第一路队友。

“我们从背后伏击敌人，扔过去的炸药包将日军炸得人仰马翻。”陈琦带着自卫队和日本兵战斗了整整一夜，他们一边应战，一边组织村民转移。次日拂晓，村民们才撤离至罗浮山的丛林中。日军在村子里放了一把火，见没有动静后才撤退。

抗日战争时期，陈琦辗转在河源、惠州、龙川等地，最后跟随大部队一路打到了江西九连山。回想起那段烽火岁月，陈琦感慨道：“作战既艰苦万分又心惊胆战，每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完这场，不知道下一场战役自己还在不在。当然也有快乐的时候，每当战友们一起全力以赴歼灭掉一批敌人时，会觉得异常开心。”

回忆硝烟岁月 思念逝去的老战友

在追忆往昔的间隙，陈琦催促老伴黄玉英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老照片。他戴着老花镜，一张张翻看泛黄的照片。

“这张是在广州拍的，前面是排长、连长，我在最右边，当时担任指导员。”老人热情地介绍照片上的人物。记者看到照片的背面写着：送给亲爱的首长陈琦同志，邓圣潮赠。“邓圣潮曾经是我的助手，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好久没有音讯了。”陈琦扶了扶眼镜，翻出了其他战友的照片，照片中的主人公个个身着军装，英姿勃发。

泛黄的老照片，铭记一生的战友情。

放下照片，陈琦幽幽地说：“我算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在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葬送性命，我不仅活着走出了战场，还活到了现在。看到今天的祖国变得强大富饶，人民的日子越来越好，我很知足。”陈琦说，军旅生涯有荣光，也有牺牲——有的战友被打伤了，有的刚出征就战死了，有时候一场战斗下来，尘土漫天，尸横遍野，甚至来不及收拾战友的尸体就要紧急转移，准备投入下一场战斗。“直到现在，我还时时想起过去的那些战友，他们大多数都牺牲了，如果他们能活到今天，那该多好啊……”说完这句话，老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老人有时自言自语，说一些当兵时经历的事。说到打鬼子时，激动得拍桌子、提高嗓音，情绪十分激昂。有时，他也跟我们提起当年的老战友。”保姆刘菊芳贴身照顾陈琦、黄玉英夫妇已有四年，熟知两人的生活细节。去年底，广州一名80多岁的老战友李常喜还专程坐高铁来看望陈琦，“两人相见，非常激动，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还将那些老照片翻出来挨个看了一遍”。

携手走过68年 革命伉俪从未红过脸

陈琦、黄玉英结婚已有68年，夫妻二人琴瑟和鸣，人人称羡。记者采访过程中看到，老两口如影随形，老伴就坐在陈琦旁边，时而安静聆听，时而补充几句。

说起两人的相遇，黄玉英的话匣子打开了：“他比我大5岁，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当时他担任廉江边行军区武装部长，我在廉江县电信局工作。那一次，我们下基层服务群众，像冥冥中注定一样，我们相识了。”相似的经历与共同的话题，更是让两颗年轻的心迅速靠近。

黄玉英老人曾是一名抗战女兵，参加过抗日游击队。上世纪40年代，她主要负责给游击队送情报，白天和村民们一起干农活，晚上住在山上，趁着夜色渐浓，她将“鸡毛信”藏在帽子里或者头发里送出去。1948年，老人转为交通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她先后进入廉江县公安局和廉江县电信局工作。

彼时，结婚需要向组织申请。1952年，两人终于获得批准，领取了结婚证。说到这里，黄玉英打住了话题，进屋拿出了那份泛黄的、有折叠痕迹的结婚证书。“他脾气很好，话不多，什么都让着我。结婚这么多年来，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红过脸。”听了黄玉英这番话，一旁的陈琦不好意思地点头作为回应。

1955年退伍后，陈琦进入广东省林业局工作，与远在廉江的妻子分隔两地。“那段日子，我们见面不多，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我一边忙工作，一边带孩子，处在蜡烛两头烧的焦灼中，半夜里不知道哭过多少回。”黄玉英感慨，看似完美的婚姻，一路走来也有不容易和不如意。

“她为家庭付出、教育子女，从来都任劳任怨，细致周到。”陈琦在一旁说，两人婚后育有一子一女，如今，子女们都在龙岗区工作，时不时便回来探望二老。

退休后，两位老人终于回到了故土——宝安县岗头村。上世纪90年代，他们在布吉镇龙岭村买地自建了房子，便长居于此。陈琦说：“以前，我每周都坐公交回去参加岗头社区党支部的活动，现在也想去，但身体条件不好，心有余力不足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很想去一趟岗头，看看家乡如今的新变化。”

天气晴好的日子，吃过晚饭，老两口会散散步，在公园里走一走。“现在的生活条件可好了，子女也很孝顺，日子越来越幸福。每逢节假日，岗头社区、坂田街道、龙岗区的领导都来家中探望、慰问，我们感到很欣慰、很幸福！”陈琦一边说，一边行了好几个军礼，“希望龙岗发展得越来越好，希望我的老家——岗头社区越来越好，希望后辈子孙们好好珍惜一切。这是老一辈革命战士的梦想，也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幸福生活，实在是来之不易”。

红色记忆

罗浮山下那场埋伏战 一口气消灭80个鬼子

1943年夏天，从增城打完鬼子后，陈琦和部队辗转来到了博罗，在罗浮山一带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埋伏战。

陈琦摸着胸前挂着的一枚军功章说：“我们居无定所，一个晚上要辗转三四个地方，打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日本鬼子都很服从命令，又不怕死，顽强得很！我们只有跟他们打埋伏战，打一处，转移一处。一来我们装备差，二来我们的队伍力量也弱小。”

在罗浮山上最大的一场埋伏战中，陈琦和战友们一口气消灭了80个鬼子。“那一场战役，大快人心！”陈琦连续用手拍着双腿，激动不已，仿佛又回到了征战沙场的年代。

当时，向罗浮山进攻的日军有300多人，携带着数门山炮、迫击炮向罗浮山进攻。炮击长达1个多小时，我军阵地被炸得泥沙漫天，土石飞崩。见敌众我寡，于是陈琦和领导商量后，将士兵分守各处，尽量避开敌方的炮火。当鬼子冲到阵地时，又聚拢队伍与其厮杀。激战一天后，双方死伤数十人。“当时，团长当机立断，下令放弃阵地，诱敌深入罗浮山后再行埋伏阻击。”陈琦说，罗浮山有一处深沟，他和战友们埋伏在沟边，等待鬼子进入山沟后发起袭击。鬼子果然上当，先头部队100多人很快冲入了山沟里，团长一声令下，机枪、步枪和手榴弹齐响，被手榴弹炸碎的石块如雨点般落进沟里，杀得鬼子死伤惨重。这一次，陈琦和战友们一口气歼灭了80个鬼子，打击了日军的嚣张气焰。

侨报融媒记者 石小利

侨报融媒编辑 钟海润

（除署名外，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